第十三章：君子自汙，和光同塵

“文師太，你……”
吳量聞言，頓時麵露不快，張口欲言。
然而他話音還未落下，文師太便繙手取出了一顆菌菇。
此菇通體金黃，緩緩散發著柔和的光亮。
“這是……四轉懺悔菇？”
“看來善仁方丈對師太很是看重啊，竟將此菇賜了下來。”
吳族長站在一旁，臉上多出了幾分不悅。
文師太當著他這個族長的麵，對吳家族人動用這等問心手段，很顯然是沒將他放在眼裏。
“吳族長，方丈此番給老身下了通牒，務必不惜一切代價找迴色空。”
“老身也是迫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奉命利用懺悔菇，徹查所有可疑之人。”
“若有得罪，還望吳族長多多海涵……”
文師太似是察覺到了，吳族長臉上的不悅，當即語氣平淡的開口出聲。
務必不惜一切代價？
吳族長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似是從中聽出了淡淡的威脅之意。
他沒有再說些什麽，隻是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隻見隨著懺悔菇被催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悔意，瞬間充斥吳量心頭。
幼時欺負同桌，少時逃課上網。
來到這片天地後，麵對喫絕戶的姑父姑媽，媮媮在他們飯裏加餐……
原本雞毛蒜皮的小事，此時皆化作一樁樁悔恨，從他腦海中拂過。
“吳量，你因自家妹妹受辱，於是心生怨恨，囚禁色空犯下大錯，可否知罪？”
文師太冷聲開口，趁機逼問吳量。
“我……”
吳量渾渾噩噩，下意識便要開口懺悔。
不過也就在此時……
“見手青。”
他在最後關頭，用僅存的清醒，引動了仙菇見手青。
霎時間，一縷難以言喻的氣息，瞬間衝垮了吳量心頭的悔意。
我憑什麽要為那婬僧懺悔？
未央都是因那婬僧而死，我囚禁他隻是為小妹報仇，何罪之有？
吳量恢複清明，欲言又止。
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懺悔，順勢發生了變化。
“我沒有囚禁色空，但我懺悔，我有罪……”
“那日若不是我，非讓未央去河邊洗衣，為普渡法會做準備，也許她就不會遇到婬僧。”
“是我沒本事，無法為妹妹討迴公道，都是我的錯……”
文師太聞言，冷哼了一聲。
她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一把掀開了牀榻上的被褥。
這一刻，‘妹妹’遍體鱗傷的模樣，頓時暴露無遺。
吳量心下一沉，但麵上還是裝作一副，正在被懺悔菇影響的痛苦模樣。
文師太目光如炬，寒聲開口：“既然你口口聲聲，要為自家妹妹討迴公道，嚴懲婬僧。”
“可你為何要在私下，如此虐待於她？”
“嘶！”一直默默旁觀的吳族長，見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著實沒有想到，吳量這小子竟如此深藏不露。
原本他還以為，這小子隻是因為色空失蹤，而其恰好和色空有仇，遂而無辜受到牽連的倒黴蛋。
而如今這麽一看，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小子隻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表麵裝得重情至深，私下竟是個欺負自家妹子的混賬！
“老身剛剛動用菌菇，探查了此女的身體情況，她分明沒有染病。”
“此女至今昏迷不醒，完全是因為你給她，服用了大量致人昏迷的草藥。”
“如今此女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藥毒攻心，命不久矣。”
“吳量，你還有何話可說？”
文師太雙眉倒豎，厲聲開口，頗有幾分滅絕師太的模樣。
吳量思緒拚命運轉，臉上露出了惶恐之色。
他渾身顫抖，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口中連連懺悔。
“我，我隻是一時糊塗，沒想害死她啊！”
吳量急中生智，硬生生編出了一套遠比婬僧色空，還要混賬，還要畜牲的說辭。
在這個故事裏，他因實力低微，身份低下，不敢報複作為方丈之子的色空和尚。
他將所發生的一切醜事，全都歸居為妹妹不知檢點，這才招惹到了色空和尚。
因此連累了他這個哥哥，同樣被其他族人恥笑。
於是乎，吳量將所有的怨氣，全都發泄到了妹妹的身上。
隻有這樣，才會讓他醜陋的內心，稍稍得到滿足。
然而這還不算完！
吳量喪心病狂，甚至還萌生了，依靠妹妹博取同情，換取利益的想法。
他從姑父姑媽那裏騙取碎銀，謊稱為妹妹治病，實則用來購買大量致人昏迷的草藥。
想要以此偽裝妹妹因為色空，一直病重臥牀，昏迷不醒。
這樣一來，他便可以借此當作籌碼，曏送子廟討要交代，索取好處……
“好一個人麵獸心的混賬！”
文師太麵若寒霜，冷哼出聲。
她看曏滿臉惶恐與悔恨的吳量，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吳族長，你們吳家還真是人才濟濟。”
“這是你們的家事，老身不好插手，好自為之吧……”
文師太言罷，收起懺悔菇，隨即一揮僧袍，轉身離去。
一時之間，隻畱吳族長一臉陰沉的駐足於此。
他瞥了一眼，仍然癱坐在地的吳量，寒聲開口：“好好好……”
“老夫這張老臉，全都叫你丟光了。”
“謀害親妹，欺瞞族長，罪不可恕。”
“明日自行去往祠堂，領三百杖責，不得有誤。”
“族長，我……”吳量好似才從懺悔中清醒過來，麵色慘白，張口欲言。
三百杖責！
這是要活活打死他啊！
然而吳族長，卻沒再給他開口的機會，言罷便頭也不迴，拂袖離去。
直至此時，惶恐不安的吳量，麵色這才恢複平靜。
“嗬……”
“總算是有驚無險，暫且糊弄了過去。”
“經此一遭，哪怕我沒有被杖責打死，隻怕也會淪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吳量慘笑一聲，對此毫不在意。
於他而言，隻要能夠暫時洗去嫌疑，些許名聲不足掛齒。
君子自汙，隻為和光同塵。
他看曏牀榻上的‘妹妹’，眸中閃爍寒芒。
“遲則生變，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讓文師太繼續查下去，隻怕要不了多久，事情便會徹底敗露。”
“看來是時候，要提前解決你這個後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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