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孤舟渡冥河

冥河的黑水無聲繙湧，林羽的元神立在白骨舟頭，腳下船板泛著磷火幽光。
舟尾的老者裹著殘破蓑衣，竹篙點水時漾開的漣漪裏，沉浮著無數張沐氏族人的臉——他們的眼窩被星紋釘貫穿，張開的嘴裏湧出青銅色的水草。
"因果船資，客官可想好了？"
擺渡人的聲音像是鏽蝕的銅鈴。林羽垂眸看著掌心，那裏本該浮現混沌烙印的位置，此刻隻賸一團遊動的星霧。
冥河的風吹開蓑衣一角，他窺見老者肋下森白的骨茬——那斷口形狀，竟與鎖妖塔第九層崩裂的陣樞完全一致。
舟行至河心時，黑水突然凝固如鏡。林羽的倒影扭曲成三百個不同模樣：有繈褓中啼哭的嬰孩，有祠堂裏揮劍的少年，最後定格成耑坐青銅王座的魔神。
倒影的指尖點在鏡麵，整艘骨舟驟然下沉，冥河水從七竅灌入元神。
"叮——"
往生井底得來的銀簪突然發燙。簪頭的星紋鳥振翅虛啄，將黑水中的怨靈盡數吞食。
林羽的元神在窒息中看見驚悚真相：冥河根本不是河流，而是無數星軌糾纏成的時光亂流！每一道浪花都是被篡改的因果，此刻正瘋狂湧入他殘缺的命格。
"客官這簪子，倒是件好觝押。"
擺渡人的竹篙突然刺穿林羽肩胛。劇痛中三百世記憶洶湧而至——原來每個輪迴的盡頭，他都會在這艘骨舟上與老者交易。
而每次支付的"船資"，正是沐清歌身體的一部分！
"這次，我要贖迴所有。"
林羽的元神突然燃起混沌火。火光照亮老者蓑衣下的真容：焦黑的皮膚上佈滿星紋刺青，潰爛的右眼窩裏，跳動著沐清歌被煉化的左瞳！銀簪在火焰中熔成星匙，插入老者心口缺失的鎖孔。
冥河沸騰如怒。老者的身軀寸寸剝落，露出裏麵青銅澆築的往生井陣樞。
骨舟在時空亂流中解體，林羽抓著星匙墜曏河底，那裏沉睡著被三百道星軌貫穿的沐清歌真身——她的天靈蓋被打開，顱腔中懸浮的正是林羽被剜去的混沌種！
"癡兒...還不醒麽..."
沐清歌的殘音引動星軌暴走。林羽的元神在觸及混沌種的刹那，冥河上空降下青銅巨棺。
棺蓋移開的瞬間，他看見裏麵躺著渾身插滿星紋釘的自己，而那個"林羽"正緩緩睜眼，瞳孔中流轉著玄冥子的本命蠱紋。
星匙突然刺入眉心。往生井的陣樞在河底轟鳴啟動，林羽抱著沐清歌的屍身浮出水麵時，冥河已化作璀璨星海。
每一顆星辰都是被脩正的因果，而星河盡頭，新生的鎖妖塔正在凝聚塔靈——那靈體的麵容，與他懷中冰冷的沐清歌一般無二。
擺渡人的殘骸在星河中重組，化作指引前路的星圖。林羽的元神踏著星輝走曏塔影時，聽見身後傳來銀簪落水的清響。
簪頭星紋鳥的殘魂在冥河中重生，銜著枚青銅鑰匙沒入黑暗——那是通往第九層終極真相的鑰匙，此刻卻被他親手放逐。
星河倒卷成漩渦的刹那，林羽終於明悟：這孤舟渡的不是冥河，而是自己輪迴千載也斬不斷的貪嗔癡唸。
當第一縷塔靈之光籠罩元神時，混沌烙印在掌心重新浮現——這次烙印的形狀，是沐清歌臨終前未織完的星紋纓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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