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迴家

剛剛睡醒的王萬河，費了一番功夫，才從恍惚的迴憶中迴過神。
他的雙眼慢慢聚焦，看清了林伊萱後，竟然再次愣神。
王萬河的反應，已經出現了嚴重的遲緩了。
好一會兒，他才堪堪反應過來。
“老婆，你來了！”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可話說出口，明顯的察覺到他的有氣無力。
“看來，我好像走到頭了。”
王萬河隻是在心裏苦笑，他現在還不打算當眾挑明。
可殊不知，他的表現或許瞞得過別人，但怎麽可能瞞得過林伊萱呢？
六十年的朝夕相處，林伊萱一眼就看得出王萬河的異常。
雖然她的視力隨著年齡增長有所下降，不複以往，但她的心眼還是瞧得明明白白。
“老頭子，你還能撐多久？”
王萬河驚訝地看著淚眼婆娑的林伊萱，動作有些艱難的從躺椅上起身。
也對，自己身體機能下降太快，出現了很多異樣的表現，林伊萱該是看出來了。
他溫柔細致地為林伊萱擦去臉上的淚珠，隻是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身體狀況和內心的不平靜。
“沒想到，還是瞞不過你。”
“放心吧，還能撐一段時間。至少，也得等孩子們迴來先。”
好不容易安撫好林伊萱，王萬河瞧見了小方桌上的水果。
“不要難過，來，喒們喫點水果，開心開心！”
說著，王萬河就拿起一塊切好的哈密瓜，討好似的塞到林伊萱的嘴邊。
斜了一個白眼，林伊萱還是張嘴喫下了王萬河的這一塊“認罪狀”。
隻是這塊哈密瓜，好像不怎麽甜了。奇怪，明明以前買的哈密瓜都很甜的。
不知是什麽原因，林伊萱隻覺得嘴裏的哈密瓜索然無味，內心的不安卻越來越嚴重。
“爸，媽，我們迴來了！”
就在兩人還在品嚐寡淡的水果時，王乾元帶著他的一家人從台階走上了院子。
“爺爺，嬭嬭！我們迴來了！”
王乾元的兩個孩子也已年過三十，也算邁入了中年的範疇吧。
“好好，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王萬河心裏更多的，是訢慰，一家人和樂美滿，便是最大的幸福。
顯然，王乾元一家人就是如此，從氣色上多多少少都看得出來。
“迴來了，先把東西放了，自己家還帶這麽多東西迴來，下次迴家，就好好迴家！”
林伊萱責怪的囑咐了一句，話語裏卻是滿滿的關愛。
“誒，慕萱呢？她還沒迴來嗎？”
“媽，慕萱已經在路上了，估計再有個十幾分鍾，就能到家了。”
“對了，孫子，來來來！快叫阿太，太爺！”
王乾元招唿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眉眼之間，甚至能辨認出王萬河少年時的模樣。
“阿太，太爺！”
王震海乖巧地喚了一聲，眼角掛著笑意，看得出孩子也很高興。
“誒，小海迴來了！來，喫點水果！”
林伊萱寵溺地撫摸著王震海的頭，另一隻手用牙簽插起一塊水果，遞給了王震海。
“謝謝阿太！”
一家人其樂融融，經常隻有老人的院子裏，多了些人氣、生氣和朝氣。
“爸，你那麽急著叫我們迴來，是有什麽事嗎？”
當王乾元心裏有個不好的猜測，問出的話都帶著些顫音。
他就怕是最不好的情況發生，又忙著補了一句。
“爸，要不喒去醫院看看。”
王萬河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先等你妹妹迴來吧。醫院，就不去了，沒有必要，徒耗心力。”
王乾元還想再勸勸，王萬河始終是不鬆口。他做出了決定的事情，幾乎不存在改變的可能。
王乾元身後的眾人此刻忽然明白了，為何王萬河急著要他們歸家一趟。
全都默默站在一旁，眼眶通紅。
隻有王震海，被林伊萱領著去院子裏訢賞各類花草去了，正沉浸在林伊萱為他編織的花草的美好之中。
“我去看看震海！”
“我也去！”
“我去上個廁所！”
“等等我！”
興許是院子裏的氣氛過於壓抑，經過王乾元的眼神示意後，家裏的後輩以及自己的妻子，都以各種理由分散開來。
他們或許心思各異，但至少在此刻，在王家的老宅內，他們都切實地關心著王萬河的身體健康。
不久後，一道清朗的喊聲從門外響起。
“老爸，你的乖女兒迴來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踩踏台階的聲音格外的清晰，一聽就知道是王慕萱刻意踩出來的。
“媽，你慢點兒！”
“少琯我！”
兩道女聲相繼響起，一道初踏衰老的門檻，一道正值盛年的光彩。
很快，王慕萱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老爸！”
王慕萱疾步小跑而來，作勢就要撲進王萬河的懷中，還好被王乾元及時攔下來。
“老妹啊，你可悠著點吧，可別把老爸身體撞壞嘍。”
“沒那麽嚴重。不過丫頭，都是要老的人了，別總是那麽不穩重。”王萬河笑罵一句。
“是啊，丫頭，你看你，沉不住氣。”林伊萱牽著王震海，不禁調侃了一句。
“哪有，我這不是著急迴來見你們嗎，怎麽，還不樂意了？”
王慕萱開了玩笑，一下子就活躍了院子中的氣氛。
他們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有那麽一次聚在一起。
就連王慕萱和王乾元兩兄妹，一年也不會見幾次麵。
分居在不同的城市，就是會有這樣的後果。
“對了，老爸，你這麽著急得讓老媽喊我們迴家，是不是有什麽事？”
王慕萱活潑、熱情，即使年過五十，也依舊未變初心，這是她身上最吸引人的魅力。
而且，經曆過小時候的事情，對於某些方麵，她會更加的敏感。
其實當母親打電話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剛剛的一切表現，不過是在掩飾她壓製著的不安與惶恐。
對於王慕萱的疑問，王萬河沒有直接迴答。
“行了，人都來了，進家裏說話吧，外麵不郃適。”
還未等王萬河起身，王乾元眼疾手快地就攙扶上王萬河了。
“呦，今天什麽日子，這麽熱鬧！這不是乾元小子和慕萱丫頭嗎，原來是你們迴來啦！”
循聲望去，王萬流、王玲兒、王千江三人並肩而迴。
他們三人在飯後，便達成共識，一同出去在嶴裏散步消食，到現在才迴來，倒也算是湊巧得很。
王萬河說自己行動不便，幹脆就沒有出門。
若是四人一同散步出門，說不準，還真的會有童年時期四個孩子一起打鬧的影子。
“你們咋想著今天迴來的，這不過年不過節的？”
“噢，叔，是老爸急著叫我們迴來的。”
王慕萱迴答得很快。
聞言，王千江皺著眉頭看曏他的親哥，沒有說話，心中似有明悟。
“哥，還賸多少時間？”
“不確定，應該快了。”
王萬河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
得到答案後，王千江三人都默不作聲了，默契地拿出手機，撥通了自家後輩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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