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私房錢
2025-03-19 作者: 拾叁娘子
“做一場夢,人就會變麽?”少華長長歎一口氣,像是疑問,又像是感歎。
“要看這個夢做多長。我在夢裏可是活了二十年!”
“黃粱一夢一輩子,醒來能改變什麽?”
“至少他看透功名利祿、人生得失。”
少華嗤笑一聲:“夢就是夢,隻是幻想出來的。”
他倒也不反對夢中經曆一些事情,會有所感悟。但是現實,才是你真正要麵對的。
徐蓉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夢中活了二十年”,想用什麽事例來證明一下,可是想了半天想不出來。
話說,他剛才不是好像已經信了麽?怎麽又懷疑上了?徐蓉撓頭。
少華道:“你答應了那樣的分家協議,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麽事?”
“我想存私房錢。”
徐蓉嘴角扯了扯。私房錢不是媮媮藏的嗎?怎麽還有說出來商量的?
現在所說的“私房錢”,一般是指家庭中某個人私藏的錢。可是在古代,“私房錢”是相對整個大家庭“公家錢”而言。
古代很多大家族不分家,祖孫幾代,大房、二房、三房共同生活在一起,整個大家庭稱為“公家”,有統一的收入、支出,有專人負責執掌中饋,統籌分發。在“公家”大家庭之下,比如大房、二房,他們或許有自己的收入來源,得到的錢自己本房畱存,這個就叫做“私房錢”,即不交入“公家”的錢。
少華道:“現在你當家,我們掙的一分一厘都是全家人的。為了將來著想,我想存點私房錢。”
立分家協議時,少華沒吱聲,因為他一個上門女婿、並且還未正式成親,沒資格與徐家人爭論家產問題。
徐蓉道:“想存你就存唄。”
少華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已經攢了點私房錢。”
他說出這句話是冒著風險的,如果是以前的徐玉蓉,他不敢說。
徐蓉眼睛一亮:“你攢了多少?”
少華看到她“貪婪”的目光,心中一緊:完了,她還是很在意錢,大概會收走。
他支吾道:“也沒多少,就……一百多文。”
徐蓉眼裏失去光,問道:“一百多文你攢了多久?”
“從來到徐家、建完房之後,兩三個月。”
徐二叔是一月份去世的,當時剛過完年不久。之後建房花了三四個月,後來生活趨於平穩,少華才有機會攢私房錢。
另外補充一下,之前少華在大伯家幹活是沒有工錢的。大伯家給他包喫包住、包衣服鞋襪,教他造紙,大致等同於學徒工。古代學徒工沒有工錢,有的甚至還要倒交錢。
徐蓉問:“你是做什麽副業?攢的私房錢。”
家裏能賣錢的東西都必經劉氏之手,比如所造的紙、編的竹籃、搓的麻線,她對這個把控很嚴。
“我編竹編拿去賣。”
“你沒被劉氏發現麽?”
“我編的是小東西。”
“什麽樣的小東西?”徐蓉好奇。
“小盒子,拳頭大小。”少華用手比了比。此時他牀下有沒編完的,不過不想拿出來給徐玉蓉看。因為“一百文錢”可能都保不住,要是她把竹編也拿走……
“你編的那個小盒子,一個能賣多少錢?”
“二三十文。”這個說的是實話。
從工藝上講,小盒子的工藝比竹籃精致得多,但是價格差不多,不是因為它小,而是因為竹編不值錢。不過勝在小盒子很容易賣出去。如果編的是竹籃,滿大街都是賣竹籃的,不一定能賣得出去。
徐蓉沒想過他還藏著沒編完的,說道:“明天去砍竹子,迴來你編個給我瞧瞧。”
少華猶豫:“這個……那東西很費功夫。”
“有多費功夫?”徐蓉自己也知道竹編是件很費事的活。
“那東西的竹片比別的竹片細,而且要打磨得非常光滑、非常細膩。”
徐蓉根據前世見過的竹盒,想象一下,猜出大約會是什麽樣。
少華見她沒提“一百文錢”,問道:“我攢私房錢,你不反對吧?”
“不反對。剛才說了,你想攢就攢唄。”在徐蓉心中,她與少華是獨立的兩個人,並沒有那種“你是我丈夫,必須把錢交給我”的想法。
“你真的變了!”少華感歎。
“你別誇我了,今天你已經誇三迴了!”徐蓉調侃。
她其實也想攢私房錢。不過攢錢的前提,是要有多餘的錢來攢。等紙賣了,其實也算不上多餘的錢。全家人一年開銷,就靠著“造紙季”一季造出來的紙賣錢。——前麵說過造紙有季節,每年春分後、穀雨前,上山剝樹皮,曬幹、浸泡、清洗、蒸煮、搗漿、造紙。樹皮就那麽些,做完一季,隻能等明年新樹皮再長出來。
少華發現她現在說話好有趣。之前說她變了,她說因為腦袋被水泡過。現在說她變了,她又說是在誇她。
他哪裏是在誇她!以前的徐玉蓉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很護財,絲毫不必為她擔心會喫虧。現在的徐玉蓉就跟自己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少華收住心中聯想。往事已成過去,他不再叫“邵華”,而叫“徐少華”。
“明天你打算什麽時候去砍竹子?”少華問。
“等喫過早飯吧。”
“喫過早飯我要去紙坊。這樣吧,明早我自己一個人去,到時候砍了竹子放在這裏,你來這裏拿。”少華順便也想為自己砍些竹子。
“噢,天呐,你真是太好了!”徐蓉喜出望外,不由說出現代腔調。
“你是在誇我嗎?”少華聽她語氣,感覺她在調侃。
調侃這個詞,往好裏說叫調侃,往壞裏說叫譏諷。
“我在讚揚你。”徐蓉臉上露出喜悅表情,豎起大拇指:“你很男人!”
少華不理解她這話的深層含義,用現代話說,叫作get不到她的點。
想想算了,說道:“你差不多該迴去了吧!他們應該都睡了。”
徐蓉在這裏待了一個多小時,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若不是漸漸適應光線,外麵的月光比較亮,幾乎看不清對方表情。
“好,我走了。記得明早過來喫早飯。”
徐蓉揮揮手,踏門而出。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少華第一次對徐玉蓉產生好感。
……
以前也不是惡感,而是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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